歌尽南淮

等待在淤泥深处
等我的星星来接

【巍澜】死生复来归(上)

原著衍生有二设还很多,甜虐向,无差

但作者是个大辣鸡写的像一坨shi

我愧对p大【跪地痛哭

上篇1.2w请注意观看时间




  赵云澜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过来,不过托万年前某段日子就剩一个元神活的福,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这时候也还是个魂魄离体的状态,四周无光无声息,一如很久很久之前,久到连盘古都没有意识,世间没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而是无生无死的混沌。


  真奇怪,赵云澜发觉自己居然能在混沌里改变姿势,干脆盘腿坐下来,开始妄想当年盘古沉睡在鸡子一样的混沌里,是不是偶尔也要翻个身再继续打盹,他心里隐约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为盘古设计了几十种睡姿之后还是无可避免想到了那个他一直不敢再去想的名字。


  若说那大灾难之后山圣还能侥幸存活一抹元神,那鬼王大约就只有空空荡荡的肉体了,这事赵云澜没法细想,干脆胡乱往后一躺,假想背后是柔软的床铺,另一边躺着他没法细想的人。


  闭上眼睛之后听觉更加灵敏,赵云澜突然察觉到周围环境不对。


  太古的先圣们对于混沌实在太熟悉了,知道这东西听起来可怕其实就是个大无赖,你只要沾上就只能按照它的规则走,要你不知生不知死,那你就得又活又死,要你不见光不闻声,那就一点物质都不会存在,但赵云澜居然听见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有人在反复念叨他的名字。


  他仔细听了良久,才隐约辨认出几个字眼,是什么“赵……澜”,“错”。


  语不成句词未达意,大荒山圣也不由得忧郁了一下,然后傻兮兮问周围的混沌:“啥?”


  也不知道这一个字戳着了混沌什么奇怪的点,他眼前猛然一黑,再看见的就是万年前青衫洒然的昆仑君。赵云澜在归位之后想起了他作为昆仑时候的全部记忆,仔细一回想就知道这是在大封因为共工撞倒了不周山之后破了个口子之前,他和才被起了个正经名字的沈巍偷跑到了还没被波及的,被那时候中原地方人视作蛮夷的江南。


  画面开头是他揪住了一条修炼成精之后为了躲避中原混乱跑来蛮夷的木船,拿大荒山圣身份硬压着它带自己和小鬼王去游湖,时隔多年赵云澜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候自己是个无聊的老神仙,除了无聊还有脑子缺根筋。


  昆仑曲起一边膝盖,身体向船舷懒洋洋一靠,他素来不怎么细致打理的长发被这一带,小半就从肩头滑进水里,几条没开灵智的草鱼窝在水草丛里鬼鬼祟祟甩着尾巴,终于没能抵抗住好奇游过去啄。


  大荒山圣疏懒惫怠,不在意几根头发被拉扯的轻微动静,小鬼王却嫉妒得很,他白日里还蜷着身体抱着昆仑君长发好眠,假装不小心用唇蹭了蹭,只觉到现在昆仑发间山水万重的干净疏辽气息还被含在唇齿间,于是说话都小心翼翼,唯恐不慎放走太多,结果竟有一群傻鱼要和他抢食,这可实在让他忍无可忍,“唰”一下动作迅疾如电,把最肥嫩的那两条扣着光滑的鱼鳞甩上了船。


  鱼“啪嗒”一声落在船板上,昆仑瞧见小鬼王眉眼间还没能全然掩饰的抑郁,装模作样“哎呀”一声,把被溅上了零星水迹的衣摆拎起来,责备道:“衣服给你弄湿了。”


  那其实只是非常少的几点深色,且约摸大半还是早上吃面的时候昆仑给一条小狗喂面条时自己滴上去的,难为这外表瞧上去风光霁月的昆仑君能骗鬼骗得面不改色,实在是见鬼说鬼话的顶尖儿人物,只是眉眼间那种促狭味道连一边儿正自己划着自己的木船精都看不下去,大大打出一个涟漪。


  偏生小鬼王素来只肯听昆仑君一个人的话,且一向觉得昆仑君放诞无礼的玩笑比神农的道义有道理得多,未免内疚惶恐,委委屈屈蹭过去把鱼尾巴捏着要送回湖里,一边还偷摸从眼角密密的睫毛里头探出小心的目光来觑着昆仑神色。


  “哎你这小东西,”反倒昆仑又一次哭笑不得,他疏慵惯了的人物,就算时时提醒着自己要和这小孩儿好好说话,也总有那么几次忍不住开玩笑,何况逗对方还真挺好玩的,于是大荒山圣就时常一边觉着又欺负人家小孩儿良心不安兼着心疼,一边忍不住要语出调戏,“我不过说句玩笑话,这鱼你都弄上来了,不妨送我煮个汤,也让你尝尝神仙手艺。”


  小鬼王扭过头看他,乌润润的瞳子里尚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终于已经反应过来昆仑君不过开个玩笑,就更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竟然把这样心胸开阔的山圣想成了为一点小事生气的人实在不应该,还是委委屈屈把头扭到另一边,跟只弄丢了骨头一样的小狗崽子一样可怜兮兮的。


  昆仑却以为这小孩儿是被自己逗弄得恼羞成怒了,于是立马要凑上去哄,他不知道自己对这看起来羞涩内敛其实骨子里藏纳着惊人占有欲的小鬼王来说是怎样香喷喷的一块糕点,只要靠近一点就能让对方全身都烧得通红,还为了表示亲近而把下巴搁在小鬼王肩膀上,说话的时候热气就软软吹过耳垂,生生把白嫩的耳垂点做了殷红凝血的珊瑚珠:“别生气,嗯?”


  所以说做人平日里就别太放纵,好比昆仑君,再三再四提醒自己对这脸皮薄的小鬼王收敛点,也还是忍不住尾音卷起来,几个字落进小鬼王耳朵里简直和被人一口舔过耳垂一样刺激,越发得浑身僵硬。昆仑自然不可能没察觉,于是一边在心底大叹失策一边悻悻然退回去,开始料理那两条胆大包天的草鱼。


  这人的手艺居然好得很,看那手法就知道平日里没少重口腹之欲,鱼身沿着刺片好下锅,鱼头在这之前就切做两半炖了汤底,再慢条斯理添进豆腐白菜菌菇,那香气就炸开来,为着颜色好看昆仑又撒了枸杞子,至于芫荽却是要最后再撒上去提味的。


  等鱼汤炖好还需要些时间,昆仑随手使了个术法让炉子里的火自己旺着,又开始琢磨怎么讨小美人欢心,想着想着目光就落在小鬼王身上,从他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到还是薄红的耳垂,沿着流丽的颈线来回逡巡几次,突然敲着船舷清唱: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这句子,但看着小鬼王因还没张开而尚且几分雌雄莫辩的侧脸,睫毛密密一排,低垂的姿态像飞鸟不疾不徐低滑过水面,肤色是月一样霜一样的清透莹润,长发如乌檀一直铺了大半船板,而满月正好在他身前不远处升起,绝色似远似近,在人间,在天边。


  突然就懂了为什么诗人词人见到佳人一定要诗兴大发,却原来风月除了刹那相遇就只能落在笔端,昆仑君正把“望美人兮”几个字嚼在齿缝间反刍呢,就瞧见小美人猛地扭过头来,眼圈都悄悄泛了红色:“没有天一方。”


  他原本不识礼数不蒙开化,只因着生出神智的那一眼就牢牢惦记上了世间最高洁的大荒山圣,于是为此将自己切磋琢磨,希望能雕出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只是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懂得怎么去遮掩那些出格的情绪,他其实也知道君子讲求一个“哀而不伤”,讲求一个“过犹不及”,只是有些人何止是踩在心尖尖上呢,那还堵在眼泪门框前头,随意动弹一下泪水就全去逃路,反倒让小鬼王几乎要落着一个“爱哭”的名头。


  大荒山圣还没捋清楚小鬼王到底在难过些什么,就被这几滴眼泪砸软了全身所有能软的地方,连那一根撑着天地的脊椎骨都要酥掉,脑子更是糊成一团,半点没有平日能言善辩,最后做了件叫他日后想起来又后悔又回味的事儿。


  他把小鬼王揽过来,在对方湿润睫毛上落了一个轻柔的吻。少年鬼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砸懵了,原本就大的眼睛撑得溜圆,睫毛一扫就扫过昆仑柔软的唇瓣,后知后觉发起抖来。


  “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海上的月亮,”同样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的昆仑戳了戳被惊呆的小鬼王,尴尬这东西小鬼王一个人就尴尬出了两人的份,于是昆仑君得以从容转身去尝了尝鱼汤,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满意,更加要把方才的事情忘在一边,话头一转就说起别的,只是大约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声音被他放得柔软许多,像怕说话时吐出的气流大了就要惊吓到那还在轻微发抖的小美人,“海上看月亮和江南一点不像,圆月的时候意境尤其阔大,天远海远,群鱼跃水一线,那里头有几种鱼做鱼生特别好,我以前养过的猫为这个总闹着要住海上。”


  画卷在这时候停住,昆仑一手还拿着勺子,同时指尖正勾起,几把芫荽从他袖子里冒出个尖尖芽。


  那声音遥遥从混沌之中传来,问得正是先前赵云澜怎么也听不清楚的那问题:“赵云澜,你可知错?”


  赵云澜扬着半边眉毛,眼神说不出的古怪,想了半天才从脑子里搜索出一个能形容这未知东西性质的词:“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私生饭?追着我和我家小美人跑了这么多年,辛苦了啊,还有没有别的私房照?”


  这人素性通透,但往日里秉持着世事看透不说破的原则,又是体贴油滑的性格,什么叫人尴尬的事情给他不轻不重一说都能觉出趣味,但这天赋用在某些时候那就能拉住全场仇恨,不免叫人气得牙痒痒,就好比本意是要让昆仑君亲眼看看自己罪证的这声音,若能读它心声九成能听到它正后悔怎么恰恰给赵云澜放了恋爱录像。


  “赵云澜,你可知错?”那声音反反复复还问这一个问题,赵云澜给它问得烦了,想来想去,觉得这一位是他家沈老师私生的可能性更大些,虽则他觉得自己也是个玉树临风潇潇洒洒的老神仙吧,但人家主语很明显了,要治得就是他赵云澜的罪,那自然是来给沈巍鸣不平的。


  “成成成我错了,”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心里其实觉得很有意思,没想到斩魂使大人威名上达天听下镇幽冥,连混沌里头都还有他迷妹,“您别叨叨,我不该把小美人弄哭,也不该非礼他,我孟浪我轻浮我大猪蹄子。”


  “您满意不?满意了再给我看点别的?”


  ……估计是非常不满意,赵云澜心想。他方才还舒舒服服躺在混沌里,这时候居然已经被动用私刑钉了起来,他一身神力尽失,这时候也就是个凡人,纵然看见混沌里生出铁链冲向自己,到底没能躲开,被生生穿透了心脏。


  那一瞬间他其实没觉得痛,大概痛苦也是个要姗姗来迟的姑娘家,等他垂眸去看穿透了自己整个心房的锁链时剧痛才翻江倒海一样扎进他脑子里,赵云澜被眩晕和疼痛折腾得有那么片刻神智不清,几乎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却忘了元神会因为这受重伤但远不到要消散的地步,被突然震颤起来的锁链痛醒过来,牙齿已然把舌尖咬破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一时连往日最习惯的冷笑讥笑也摆不出来,想要蜷缩起来来抵抗这样叫人欲死的痛,但每一次动弹都还会牵扯到心脏处的伤,只能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赵云澜觉得自己若是肉身还在一说话必然满口血沫子,但只有元神这痛也够折磨人了,他轻声嘶气,缓了半晌,突然发现自己还清醒着并不是因为已经耐受了这样的痛,而是他其实是被钉在了昆仑山巅大神木上,昆仑山正将力量源源输送过来帮他疗伤。


  这画面还有一种古怪的仪式感。毕竟,他,昆仑君,大荒山圣,被足有二指粗的锁链穿透了心脏钉在昆仑山巅的大神木上,这画面与《圣经》之中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居然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神圣又讽刺,还有几分落叶归根的味道在里头。可惜身处其中赵云澜完全没空察觉其中荒诞,只是费力抬手试图握住锁链,但小臂刚抬起几寸眼前就又是一黑,赵云澜正正对上小鬼王安静驯顺低眉垂睫的脸。


  他忽然又觉得对方可能是非常满意,就是认罪了之后一定要上个刑,不然体现不出审判者的权威,因为接下来赵云澜瞧见的就是小美人初识情欲滋味的模样,就算知道昆仑就是自己他也气得牙根疼,发觉那声音说的很对,对这样全然信赖着自己的小鬼王下黑手,可不就是大错特错的大猪蹄子么?


  其实并不出格,甚至该说是万分无奈的下下之策。真论起来头还是小鬼王先挑的,他趴在窗口专注看了一阵两只野猫妖精打架,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族里看见的低等同类被欲望驱使的交媾,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就问了昆仑君情欲是什么。


  问完之后他自己也隐约觉得不对,想起来昆仑之前还因为他直眉愣目说喜欢责怪他放诞无礼,这一回又不知道该怎么怪责他,早早就把脸藏进了臂弯,只露出一点耳尖。


  昆仑君之前给小鬼王讲过女娲抟土造人,又给他们安排婚姻让人族得以延续,但其中细节他自己都不清楚,正苦恼怎么圆场的时候,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他们四周不知何时停满群鸦,乌漆漆一片,像是天降大不祥。


  他不动声色按上小鬼王的肩,把人哄回桌边,随手结了几个手印让烛火的影子在斑驳墙壁上摇晃出不同的形状来:“上一次给你讲到哪来着?好像该是女娲给我送了一只小奶猫过来......”


  小鬼王于是认认真真看影子打架,没注意窗边上他先前趴着的地方停了一只老乌鸦,那乌鸦真的很老很老,毛秃了大半,还缺了一只爪子,以一种滑稽的姿势站在那里,眼珠混浊得如同濒死。


  但昆仑和乌鸦目光相接的时候,他神色少有的严峻,鸦族同样为山圣所庇护,他们之间没有对话,该说的消息却也不遗漏。


  在听见鸦族族长带来的消息之后他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将手收进长袖里,室内没有风,他的衣袖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轻微发抖。昆仑阖上眼睛,脊背挺直,不动不摇。


  神农天人五衰,女娲身化后土。


  这短短的时间里四圣再去一半,一天一地的重担全落在昆仑肩上。


  他在这一刻突然洞穿自己的命运,却不如何愤懑,昆仑原本就是盘古的遗志,盘古为分天地力竭而亡,那昆仑替这天下化身四柱也不过是家学渊源,但眼角余光瞥见那乌发柔软眉目如画的小美人的时候,这神明心中突然生出无可抑制的既伤且痛来。


  我若走了,谁来照顾他?昆仑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心底居然生得出这样柔软的念头,像是昆仑山上那一株千年才生一片叶子,万年才多一圈年轮的树突然开了花。


  若要封印鬼族,便必然要将小鬼王一起重新深埋进暗不见天日的大封,昆仑君垂目深思良久,突然抬袖把鸦族族长赶了出去。


  “我来教你情欲。”他静静对小鬼王说,看见小美人被这一句话惊慌到掀翻了油灯,知道自己应该嘲笑他笨手笨脚,但反反复复掀着唇角也没能笑出来。


  若只有这短短一段时间,他总要给这小东西铺好将来的路,最重要的是给他自由。而昆仑君如今唯一能做到让小鬼王可以不用和同类一起被封进大封的方法就是把山圣权柄交给他,首先便要让小鬼王身上有山圣的气息,好让他可以被承认。


  鬼族无魂却有元神,昆仑君将额头抵在小鬼王额前,要鬼王少年放松心神。


  元神相交,等同于是把自己最隐秘的地方都袒露出来给对方看,不仅能看,还能摸能戳能做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一切事情,昆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所谓的极致欢愉,小鬼王因为过于剧烈的快感陷入昏睡,他却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细汗浸透了内衫,昆仑连将小鬼王扶回床上的手都虚软无力。


  他思虑良久,又仿佛只是随口说了句哄小美人开心的话,也不管小鬼王听不听得见,眉眼间还带着漫不经心,哪怕掏心掏肺也让人怀疑其中真假:“我带你看了那么多地方,塞北的风霜江南的烟月海上的蜃景,可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全天下管它妖魔神鬼想要都能得到。都说我富有天下名川大山,其实不若说这一身骨肉皮囊尽数为天下人享用。本就身无长物,便独独这一颗真心,从混沌里带来,想完完整整给了你,如今也不成了。”


  “思来想去,竟也只能学那凡俗世人,把山圣权柄留给你,来保你往后自由,至于别的,我若能有将来,将来若能得些只属于我的,我还留给你。”


  他怜惜地注视着那少年鬼王酣然沉睡的侧脸,小鬼王眼尾还带着湿润的水渍和一抹飞红,是被方才元神交融的巨大快感逼出来的,简直像被生生撬开了尚且娇嫩的骨蕾,昆仑拈了衣袖悬空帮小鬼王把泪痕轻柔擦去了,他指尖已然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色彩,抖得几乎止不住,脸色也是雪一样苍白,他甚至不敢再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小鬼王,只怕没法克制住自己的力度,惊醒了好容易被他弄睡着了的少年鬼王。


  原来扒筋抽骨,无论凡人神明,全是一样的疼,哪怕贵为昆仑山圣,也因此虚弱苍白。


  一根银色的长筋被他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又屈指结了一系列复杂的手印,将神筋化作一缕金色的光送进小鬼王额头,又闭目喘息片刻,袍袖卷起清风,一朵星辰样璀璨的火光自左肩显现浮起,再顺着山圣至高的意志没进小鬼王心口。


  群鸦停驻在四周高高低低的屋顶上,其中有一只小的没忍住不耐烦拍打了几下翅膀,昆仑眼风扫过,小东西立马知情识趣以一种艰难张着半边翅膀的姿态倒挂着,身不由己心情复杂旁听昆仑君又酸又温情的告别。


  “小美人,以后没人再管着你啦,你可得记着,还是要好好长成一个平平安安的大美人啊……”山圣才不会管他人想法,自顾自隔空点一点小鬼王,口气里竟有几分神农当年喊他“小昆仑”时候的洒然,大荒山圣就算去赴死也是从从容容,分毫不流露他心底隐约有瞧不见小美人长成的遗憾怅惋。


  “走啦!”他胡乱朝个什么方向摆摆手,莫名其妙掉了几滴眼泪,后来眼泪落下的地方被盖了一座城,城里头住过一对恩爱但劳燕分飞的有情人,出生过一个被叫做民族脊梁的男人,还产最出名的酒,有最风流的字。


  在这时候小鬼王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不是出生在大不敬之地的鬼族,而是和伏羲女娲神农氏,和昆仑君一样天生地长的神明,他在混沌里无知无觉睡了千万年,直到名叫盘古的神圣,以身撑开了混沌,清气升为天,浊气沉为地,如此万八千岁,而后世界乃成。


  他之后醒来,听见山脉隆起河川汤汤,纵然身在平地也如居高临下,能看清大地的每一处变化,他突然欢喜起来,为自己这样干净,光明又伟丽的出身,他想我再不用担忧昆仑君会厌弃我的卑贱肮脏,他可以正大光明站在昆仑身边,可以坦坦荡荡说一千一万次“我喜欢你”。


  但他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却只剩下了自己,有意思的是那条两个月之前被昆仑放生了的木船居然搁浅在这后院里,木船精早得了昆仑君的嘱咐,但陡然瞧见鬼族少年因为被丢下一个人而生出的暴戾阴郁气息之后整条船还是抖得快散了架,声音吱吱嘎嘎写满了年老失修:“大……大人……昆……昆仑君说、说说说——”


  它作为一条木船这时候无比想把自己凿一个洞沉到院子里那口井底,几乎被小鬼王爆发的气势压成碎片:“轮到他了。”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要你有句相酬,无计相留。


  如若可以,小鬼王想要千千万万次告诉昆仑“我喜欢你”,他才堪堪懂得那要他汲汲渴求却终究寻不到的说法叫做“真心”,却还不知道一切真心的分量都压在“我爱你”这三个字上,他本能够用一千句一万句的喜欢来抵一个爱,可命运已不再给出吝啬的哪怕多一天。


  注定小鬼王学不会,注定斩魂使求不得,注定真心藏不起放不下,只能着落在胸口那位置任凭黄泉千丈下的鬼风洞穿。


  小鬼王在江南的湖上痴等旬月有余,总觉得昆仑君不过是要和他开一个玩笑,等玩闹够了还会从不知什么地方出现,笑吟吟问他要不要再换个地方走走。


  他浑忘了自己是否有睡过片刻,只是记得睁眼是月闭眼是月,一忽儿是昆仑陪着他看的江南烟柳间朦胧情调,一忽儿是他被强提了神格之后一梦千年遇见的海上孤悬镜。月光居然也是伤眼的,小鬼王几乎不敢看,低头瞧见湖里头草鱼游过去,鳞片莹莹,一汪汪还是天上月。


  最后他去找了神农,事到如今先圣们四去其三,只留下一个早早进了轮回的神农,也没有神力神格,和凡人一样生年不满百,却常怀千岁忧,小鬼王找到他,却不知道自己找他要做什么,分明他已成半神半鬼之身,站在神农前面却还是畏葸,他茫然许久,突然不知道自己来找神农做什么。


  神农那时候正在都广之野,那是后稷死后之地,生百谷,聚草木。小鬼王在他面前跪下的时候神农并没有抬起头多给一份目光,他正在处理新摘取的草药,一一品尝出药性然后记录,小鬼王直直跪在神农面前,但老人只是背着那个深而空的背篓,腰早早伛偻了。


  他抬起眼睛瞧着小鬼王还稚嫩的脸,问他:“你拿了山圣神格,天下草木精灵应该都能被你所知所用了吧?”


  小鬼王想了想,点头,昆仑留给他的权柄的确能让他感受到世间草木效用,但他并不明白神农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只是在神农把草药篓子里的草药全倒出来一一指着问的时候,乖顺的也一一回应,神农听完也点点头,每一种草药都细致尝过去,无论有毒无毒,毒性几何。


  小鬼王不劝他也不拦他,但每一个回答都态度认真。


  人和鬼族居然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有了一种奇妙的默契平衡,如此往复,八十日已过。


  第八十一日神农只剩下最后一种草药没有品尝:“这草药是否剧毒?”


  那是一小枝浅绿色的植物,上头生着七片小小的卵形叶子,零星开两三朵黄花,小鬼王很快知道了这是什么植物,它有一个堪称旖旎的名字,唤做“钩吻”,别名断肠草。


  大抵一切风月旖旎最终是要人断肠。小鬼王老老实实把药性说了,神农若有所思点点头,取下几片叶子嚼食。


  毒发几乎是草药入口的那片刻,天人五衰的先圣哪里能抵住这样猛烈的药性,他口鼻流血神情痛苦,挣扎着伸手抓了一把茶叶。


  果真是剧毒,嚼食茶叶也不过让神农多获得几息时间,这样肝肠寸断的痛苦原本会让人痛苦哭嚎不断翻滚挣扎,但这个老人五官都在涌出血来,却突然断续又平静地提起昆仑:“昆仑身已化镇魂灯,魂火只剩左肩一簇,形不俱而魂散大半,入不了轮回了。”


  小鬼王其时已跪了足足八十一天,其中三十个日夜凄风苦雨,三十个日夜霜雪冰雹,他睫毛上发上都结了厚厚一层冰霜,却没有要掸去的意思,几乎要在原地化作石像,在听见昆仑两个字的时候他却还是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像是大荒山圣失落的另两簇魂火,直到这时候他才想明白自己要求的是什么,不过是一点与昆仑相关的消息,都能让这大煞无魂的人心神剧震。


  入……不了轮回?他还在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时半会没法弄懂它的意思,却有深寒从四肢百骸涌来,胜过千丈黄泉下的幽冥之地,让他几乎是无意识发起抖来,冰霜从他簌簌颤抖的睫毛上落下来,叫人要错以为那泪水一离了眼眶就冻住了。


  “盘古身化万物之时,四肢五体化四极五岳,另还有三根天柱,昆仑,不周,和璇玑,昆仑是昆仑山蕴养出来的大荒山圣,原本不周山和璇玑山也该有这样的运道,只是不周为共工所触已然崩塌,璇玑却还藏着一团混沌,能够蕴养昆仑的魂魄。只是它们共为神山,你若取了璇玑山魂来养昆仑,便是断了它生出新神的希望,是弑神之罪,必将百年受一次天雷,以昆仑大荒山圣身份他尚且重伤,何况你半神半鬼污秽之体。”


  鬼王少年不言不语,冲将死的老人重重磕头,而后起身要走,他要去寻昆仑散落天地间的魂火,要去取璇玑的山魂,他不知道为什么神农会突然给他指出这样一条路来,只是满心欢喜。


  神农的声音自他身后幽幽传来,那分明是行至陌路的人,却还在喃喃着说未尽的话:“以神鬼之身叩拜凡人而恼怒不存,见人服至毒而神色不摇,扼山魂成圣之路而怜悯不生,临天雷之刑而心意不动。”


  “尔之心性酷忍,胜过十万幽冥!”


  小鬼王在那时候无暇顾及神农最后的话,他眼睛里只看见能救回昆仑的路,直到他后来成了沈巍,求神农将魂魄不稳的昆仑君再送轮回,才发现那断语已成了心中千年不尽的流毒。


  他花了百二十年,自归墟向大荒,一寸一寸土地找过去,堪堪集齐了昆仑君右肩与头顶魂火,只是迟迟没有左肩魂火踪迹。小鬼王到后来越发焦躁,心中生出止不住的戾气,指甲里尖锐的爪子不知不觉生长出来,他无所察觉一样,神色阴沉地啮咬自己的手指关节。


  鬼王体质恢复虽然快,也架不住他反反复复作践自己,那修直手指很快被啃的只剩下森然白骨,他却还无休止咬去新覆盖上的那薄薄一层血肉,血淋漓淌满手掌小臂还粘上他肌肤细致的脸颊,嘴角沾着细碎的肉块,看上去竟和那些茹毛饮血的幽畜并无二致。


  他和那些从黄泉底下爬出来的肮脏东西本来也就没什么区别,仙人之姿的外表也改变不了出身污秽的事实,他的血肉尝起来和曾经作为食物的同类并无差别,腥臭而脏。


  啃噬自己的动作突然停顿,小鬼王缓缓抬起脸,察觉身边突然绕上了属于山水的疏朗辽阔味道,你没法形容这味道具体是怎样的,但只要闻见就必然想起大荒山圣,一个山水长养出来的高洁神明。


  是昆仑。


  他怔怔然用掌心覆住心口的位置,新生的皮肉嫩粉色一片,未干的血散发着清甜的,辽远的,山水草木的气息。小鬼王忽然知道自己终于找见了昆仑君最后的魂魄,那一朵魂火在他昏迷时被封入心脏所在,用以——


  镇压十万山川湖海。


  却原来鬼王污秽之身,纵然昆仑强抽了自己神筋来给他山圣权柄,这世间山海终究不平于为鬼物所统治,昆仑尚在之时他替小鬼王担下了山川不平之气,死后也还记得留三分魂魄给他,方才保得小鬼王可以自由稳妥行走世间。


  他的自由是昆仑给的,神格是昆仑给的,山川权柄并不想要却还被硬塞进手里,真要说起来大荒山圣该是把这小鬼王当做孩子看待了,什么都要放进遗产留给他,也不管小鬼王想不想要,又要不要得起,兀自用自己魂火护着他心尖上那一点红,好像这样就可以告诉鬼王少年你亦是有一颗被人珍惜备至的心,亦是能活得像一个人。


  鬼王少年骤然嚎啕起来,他这时候其实懵懂,不曾生受接下来五千年风霜雨雪物是人非。只是昆仑第一次亲吻他嘴唇的时候小鬼王没哭,昆仑留下他一个人从容化作镇魂灯的时候小鬼王没哭,却突然在这样一个寻回了山圣魂魄就要把人生生从形神俱散的死地里头扯回来的时刻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这大约能算作一种喜极而泣,眼泪止也止不住跟伏羲大封破裂时候天地间淫淫数年的雨一样绵连,后来沈巍才恍然明白这其实是命运最后一次给他阴晦的预言,要昭示他从今往后血不是血泪不作泪,心神筋骨就算被十丈软红千万幽冥压垮了磨碎了,也须得做出习以为常的笑来,扮出一副世道太平清明妆容。


  此后他往北去,往北寻璇玑。


  璇玑,这个词语代表的含义其实非常丰富,但很多都是在暗指北方,小鬼王把昆仑另两簇魂火照模照样封进自己心脏,偶尔将手掌贴着胸口的位置又用脸颊依恋蹭一蹭掌心,好似昆仑还在的时候时常一把揉乱他的头发哈哈大笑,路途这样遥远又孤独,若不靠着那一点稀薄的暖意他不敢往寒意渗骨的极北行去。


  璇玑竟在海中,只露出一点雪白的山尖,又有一个别名,“瀛洲”。


  他不知道要怎样去取璇玑存着的那一团混沌,混沌是无死无生的东西,养着混沌的璇玑山也就无死无生,他尝试着把山石砸碎了搬开,但眨眼功夫那里又生出新的石头,无穷无尽,鬼王少年尖锐的指甲被磨平,指尖也磨出了森森的白骨,那黑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璇玑洁白的山体上,像妖鬼夜半对镜描红妆。


  他费尽心思力气折腾很久,也还是没能损伤璇玑分毫,在往常他大概要因为做不成的事情焦虑痛苦,但此刻心里居然平静安宁。


  小鬼王心脏装着大荒山圣魂魄,也就装下了十万里江山,素来只放得下一个人的心里头竟也容得渊渟岳峙万丈豪情,他似乎在这一个须臾真正超凡入圣,并不为自己先前毫无作用的努力焦躁暴戾,而是伸手按住胸膛,从心口生生抽出一根白骨,化作数百米的长刀,自高空悍然斩下。


  我以我心上骨,劈璇玑斩轮回裂生死,断那混沌山魂未来成圣路,换我心上人归来一方生土。


  这几乎孤注一掷的一刀,连着璇玑的山体并千丈深的海水一道劈开,巨浪滔天而起,在两侧竖成千刃高墙,璇玑深处藏着的那一团混沌坦露出来,那颜色是镶着碎金的黑,一团星云一样旋转。


  小鬼王头顶不知何时已然凝聚了厚重的阴云,雷电的光弧在云层间隐约闪现,他抬头看了眼天,突然轻轻冷笑了一下。


  这是小鬼王永远不会在昆仑面前流露出来的样子, 他装不出昆仑曾经描述过的那种温润端方,却有意无意展露出自己直不楞登的那一面,大荒山圣看起来放诞又叛逆,其实对于幼崽体贴得紧,鬼王少年享受过那样温情自然就能学会如何来骗昆仑君不动声色的纵宠,但所有或者天真或者克制的假面全是给昆仑一个人演的,至于这混乱的天意,他从来不屑轻慢。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愿意用天下去换一个昆仑的,所以这所谓的天雷半点不能动摇他心意,小鬼王往前走一步,天雷就滚滚劈落下来,接连百八十道,尽数落在他脚前,最近的甚至灼伤了鬼王的睫毛。


  这是一个警告而不是开始,如若小鬼王当真去碰了璇玑山魂,天雷就远远不会止于这个地步,但他分毫不在乎,甚至快步前奔,手一勾就把山魂困在十指当中。


  一刹那天地间全是强横之极的雷电极光,那雷已经不是“滚滚”能用来形容的,分明就是接天入地的电柱,把盘古力竭才撑开的天地又一次连接起来,小鬼王处在这样的天雷之下片刻浑身骨肉就被灼烧成焦炭,他以一个几乎卑微的姿势跪着蜷缩在那里,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声带早在一开始就被毁了,他痛到几乎不懂得痛,却连喊叫也不能,一心里剩下的念头就是要护着心口那好容易找回的昆仑,还有新取得的璇玑山魂,这时候已经被他以最粗暴的方式封在心脏,同样被至干净的山水养出来的山魂哪会甘心被小小鬼王困住?也在挣扎着要逃出来缩回山体当中,小鬼王干脆将一身神力全压在心脏的位置,任凭皮囊被天雷劈灼出焦熟的气味,半点没有护住自己的意思。


  一身骨肉皮囊原本黑的脏的,或者被这样烧毁过几回还能干净些许,他的意识浮沉在一片黑暗里,五感俱失,鬼族没有魂魄,小鬼王侥幸逃过了被天雷灼烧灵魂的剧痛,但他心口藏着的山圣魂火却没法躲,纵然是散魂,也不是不会痛,那痛苦从心脏的位置传来,像被人一把捏住了最嫩最软的肉死命磋磨,小鬼王恐慌到不知要如何是好,他不怕天雷加身不怕骨焦肉烂,但他心尖尖上的昆仑君哪怕割伤了指尖都会让他十倍百倍感同身受,何况是陪着他受这样的刑罚呢?


  他熬得过身体上的痛,却要因为心上的痛死去活来万万次。


  等到一切结束已经三天过去,小鬼王驱使着体内仅剩的那一点力量,先去修复了声带,天雷的威力还留存在骨肉上,这天生神圣的威力和鬼族力量相撞,不亚于又一场精细漫长的凌迟,他最先恢复得是痛感,再后来其他乱七八糟的触感冷热感也都回来了,就感觉自己是被生生压进了炭火还没有全熄的炉灰里,那些灼热的灰就全部涌进了喉咙,把声带食道燎出连串的泡,还呛得人连肺都都快炸掉,他拼命忍着非人的痛楚,等到能稍微发出声音的时候就要召唤群鸟来帮忙啄去焦黑的皮肉,他不是不能自己慢慢长出新的皮肉来,虽然因为天雷残留力量的阻碍决定了他的恢复会极慢,但至少不会有这样剥皮削肉的痛苦。


  可小鬼王等不得。


  璇玑与昆仑不周同为天柱,虽然没生出大荒山圣这样卓绝人物来,也不是寻常鸟类能来的地方,小鬼王最终召来的是西王母养着的那一群青鸟,它们也曾经受昆仑照拂,何况世间一切山精水灵本该听从山圣命令。他让那些青鸟啄去了自己身上还没法蜕去的焦肉,鸟类终究没法准确分出哪些地方已然是死肉而哪一些小鬼王还有知觉,只是遵从命令用鸟喙用利爪来剥去焦黑一层,不曾察觉那躯体因为剧痛的剧烈战栗。


  隔日小鬼王才能勉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的半神半鬼体质原本就比不上昆仑君,连昆仑在受了天雷之后也不知道休养了多少天才脱去焦黑长出新肉,何况是大不敬之地生出的鬼族,而方一站起他就像被人迎面痛击,注视着满地青鸟的尸体极致茫然,突然连苦痛是什么都不再懂。


  那些青鸟全是自己撞死在璇玑洁白山体上的,光洁的羽翼早就黯淡凌乱,四周还散着鬼王被啄去的肉体。


  天性高洁之鸟,不沾鬼族血肉。


  小鬼王抬手,将他抽出的白骨化成的漆黑长刀收起,漆黑的火焰覆盖了青鸟落在地上的尸体,他面无表情看着那些昆仑曾经宠爱着的生灵因为昆仑毫不犹豫地来,因为他毫不犹豫地死。


  就好像在嘲讽鬼王少年,纵然你皮囊换了一身又一身,血液流干一回又一回,你还是大煞无魂,你还是满身漆黑。


  你不配。


  他踉跄着往回走,要回昆仑山的大神木边上,在那里送昆仑君入轮回,一边走一边呛咳,血混着小肉沫被喷出来,小鬼王一把抹去,他瞳仁漆黑而肌肤素净如冰雪,唇边沾着抹不干净的血迹,仙人之姿的容貌也像是恶鬼。







有下篇……但我想要评论否则我会没有写作动力咿咿呜呜呜呜红心蓝手也成啊让我知道我并不是垃圾的无可救药咿咿呜呜呜

澜澜念的“桂棹兮兰桨”出自苏轼《前赤壁赋》但作者是个文盲……所以只好委屈澜澜也文盲……请诸位把这个看成昆仑原创qaq

另外璇玑的灵感来自江南《商博良归墟》

应该没有别的了?

再次跪地求p大大家原谅我我是个辣鸡我ooc咿咿呜呜呜呜

死生复来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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