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南淮

等待在淤泥深处
等我的星星来接

【澜巍】冷漠山神爱上我

文风复健失败产物 ……大家随便看看给我点面子别打脸【抱头

人类澜×山神沈

偶尔尝试一下角色对调

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就是写着写着发现还有一个巍澜发展可能有点窒息【捂胸口

换个名字居然贼贴切?

以及前排感谢 @Rigel.一闪一闪亮晶晶 星星大好人,陪我熬夜到两点帮我修文,我真的爱你,哪怕你不接受人猫恋我还是爱你

然后我又增加了一千字左右的内容……因为有小可爱问我老赵为什么要回去……实际上我真不想写那一段但既然你们问了……别问我为什么老赵能说出那样的话

因为他是赵云澜,独一无二的赵云澜




  赵云澜第一次遇见沈巍,捂着心口想这真是个大大大美人,这一次下乡真是值了。他那时候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再加上周围的人一个个总是一颗红心向东方,上山下海没什么不能干的,于是也受了感染格外想做出些什么事业,不顾家里人反对跑来了边远的小村子。

  

  而沈巍眼里赵云澜是个幼崽,实际上沈巍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山神,全天下的人对他来说都是幼崽,就只是赵云澜真的非常不一样,他见了沈巍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大美人你是狐狸还是兔子。”

  

  沈巍那时候还是个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的,当然也没怎么和狐狸和兔子打过交道的单纯的山神,他嗅了嗅,觉得没从自己身上闻见狐狸或者兔子的臊气,认真回答:“不是,我是这里的山神。”

  

  “哇,”赵云澜说,他大概很想努力做出崇拜的样子,但是因为拼命在忍笑,看起来表情非常扭曲,“我本来只是想夸奖你好看的不像人,结果你真的不是人吗?”

  

  “你不相信?”沈巍皱了下眉,盯着赵云澜因为憋笑而不自觉鼓起来的腮帮子想了一会,抬手碰了碰身边的一棵桂花树,那树于是“簌簌”想了一阵子,迅速抽出新绿的枝芽,浅黄色的木樨爬上旧枝头,片刻后这新春的山林里迎来了盛秋的香气。

  

  赵云澜眼睛睁大了看,近二十年的观念受到了冲击。沈巍断定这人会在醒过神来就喊妖怪或者神仙,然后他可能得找个山洞再睡上几十年,省得被和尚道士或者源源不断的香客打扰。

  

  “春天的桂花酿蜜会甜吗?”赵云澜只是这样问沈巍,他或者还不是一个圆滑的大人,却依旧敏锐察觉出来沈巍身上某些矛盾的东西,那种冷淡抗拒和沈巍外表的温润平静其实截然相反,他想试试看去找出沈巍藏着的到底是些什么,就和人想进山挖金矿一样跃跃欲试,他没注意自己脸上的神色,话到最后的时候调子扬起来,眉梢也扬起来,完全破坏了努力装出来的乖巧。

  

  沈巍没试过,他以前从来不干这种乱动用山神权威的事情,反正桂花年年秋天会开,想酿酒酿蜜满山都是薜荔杜若,但他思考片刻后告诉赵云澜:“我们可以试一试。”

  

  沈巍后来想起这事情才恍然其实一开始他对赵云澜就是不同的,很难说这男孩子身上有什么突出到让人一见钟情的特质,但赵云澜对待沈巍一直像对待同龄的人,恣肆明亮,那是沈巍从前没得到过的东西。

  

  赵云澜其实不能经常来找沈巍,沈巍只认识他,他却并不只有沈巍。偶尔他们可以在一起相处一个下午,沈巍收了很多古书,赵云澜也喜欢这一类东西,两个人相处起来,某一次赵云澜在书里读见“赌书消得泼茶香”,倒是很有几分古人意境。

  

  他那次不过随口提了句可惜没有茶,不然还真要和沈巍试一试猜书,结果下一回沈巍就给他泡了茶,用的还是之前那一树春桂,赵云澜盯着那杯子好像瞧见沈巍突然长出狐狸尾巴一样古怪,并且在下一秒就假装忘记了之前对沈巍的挑衅。

  

  沈巍纵他,赵云澜那时候还不到二十,按照人类的说法还不到及冠,那就是孩子当中的孩子,所以某一次沈巍看书的时候被赵云澜在外面捣鼓出来的动静吵到,也没有生气的意思,结果一出门看见赵云澜踩在一小块突出的石头上,脸色刷的就白了:“赵云澜你干什么!”

  

  赵云澜手一抖,一束捆好的草被他摔了下来,还冒着烟,他无辜地看了一眼显然要气疯的沈巍:“那什么,我就想找点甜食吃。”

  

  沈巍懒得听他解释,几根绿藤窜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一捆,从石壁上扯开,赵云澜身处半空原本还有点新奇,结果发现山神根本没把他放下来的意思,立马苦了脸求饶:“大人,我错了,我不应该欺负你宠物,你放我下去吧。”

  

  沈巍进屋去把书拿出来,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兀自就着之前的内容看下去,全然不管赵云澜在半空可怜兮兮什么话都求出来,好哥哥好大人说了个遍。

  

  其实赵云懒也就一开始有点不适应,呆惯了后发现这位置居高临下其实风景非常好,比如沈巍被他各种乱七八糟的话喊得通红的耳根,还有本来掩在衣襟下面现在一览无余的笔直锁骨——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泛粉——全看的清清楚楚。

  

  赵云澜大饱眼福,也就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了,饶有兴致又搜刮了一遍脑海,最后连卿卿都喊了出来。

  

  沈巍通红着耳根,原本就被赵云澜扰得看不下书,这下子把书一摔,气势汹汹挽起袖子,结果一看赵云澜盯着自己手臂,立马又把衣服拉扯平整:“你要吃什么甜食,我给你做。”

  

  “喔,要求不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赵同志连连眨眼,“你看你庙后面住着的那窝野蜂,年纪看起来都快成精了,蜜肯定比别的野蜂甜。”

  

  顿了顿,赵云澜瞥见沈巍脸色没好转的迹象,决定还是乖乖道歉,反正该看的已经看够了,先把美人哄开心才是正道:“对不起大人,我没想到那一窝蜂是你亲戚,那什么,对不起?”

  

  沈巍哭笑不得,发觉跟这人混熟了之后他就越发言行无忌,原来说话还有几分尊敬的味道,这下子真是全然放开了,他实在舍不下脸和这人生气,又不想就这么高拿轻放,干脆把那一群蜂从蜂窝里赶出来,让它们围着赵云澜转悠,翅膀振得越响越好,能让赵云澜接下来几天满脑子“嗡嗡嗡”就行。

  

  “哎哎哎!”赵云澜一开始还狼狈地左扭右扭,跟半空里跳一支乱七八糟的舞一样,后来发现这一群野蜂就是围着他瞎转悠,也就不再去管,专心致志看沈巍给他弄蜂蜜,结果发现这年头山神福利是真的好,藤蔓卷了小切刀上去,割下一块石蜜,被卷着从石缝里掏出来的时候透明粘稠的蜂蜜淌下去,颜色是勾人的蜜黄,厚重的香气隔着蜂群都能闻见。

  

  赵云澜眼巴巴看着,结果沈巍还是没把他放下去的意思,整个人一下子就蔫吧了,原本还是装出来的可怜兮兮,这回成了真凄惨:“大人,我头晕,我怕高。”就是理由听着还是假的很。

  

  “赵云澜!你在发烧!”沈巍被他求得受不住,他本来也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想来赵云澜也该知道随便爬高爬低有多危险,就把人放下来,结果人落了地先往自己怀里一撞,他原本还想着是不是把人捆久了四肢发麻,结果手指从赵云澜额头擦过,发现对方其实烧的厉害,原本的三分火气立刻燎了原,性子那么好一个老山神都怒起来。

  

  没心没肺也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赵云澜才恍然大悟:“我就说最近干活都没什么力气,原来病了啊。”他讨好地对沈巍笑,显然是没把自己身体的情况放在身上。

  

  沈巍气得没奈何,一方面自责自己刚才没发现人生病还吊在半空小半柱香;一方面又确实觉得这人需要点教训,却想不出办法,只好不理他,自顾自想这山里哪些药能让赵云澜好快些,黄莲多加两把清热降火再适合赵云澜不过。

  

  结果他没在药里再多加什么料,单看着赵云澜奶猫崽子一样的眼神沈巍就心软得一塌糊涂。虽然灌药的时候赵云澜苦着一张脸,但还是乖乖全喝光了,沈巍另外还准备了蜂蜜水,赵云澜这一次倒是解风雅,小口小口喝得认真。

  

  “挺长时间没吃到甜的东西了,”他对沈巍笑一笑,“大人待我还真好。”

  

  沈巍其实还生他的气,听到这里照样忍不住追问:“你家里人对你不好?我给你多准备点蜂蜜带回去吧。”

  

  赵云澜眉眼间闪过一点郁色,随后又没心没肺笑开了:“这样的好东西大人还是留在这里吧。”

  

  他眨着眼睛,神情里七分狡猾:“为了这我也得多来找大人几次。”

  

  沈巍拧眉,伸手想去碰赵云澜眼睛下淡淡一圈青色:“这些东西你想要随时会有,带回去每天晚上喝一碗,能让你睡的安稳些。”

  

  赵云澜偏了偏头,沈巍的手指擦过他鬓角。

  

  他们之间关系第一次发生变化,是在沈巍没了自己最近住的那一座山神庙的时候。庙其实有近千年的历史,经过几代人修修补补,沈巍大多数时候不在庙里,但有一些难保存的东西他会存在那,比如书籍。

  

  赵云澜冲进庙里的时候沈巍正在挑拣那些古旧的手抄本,想选出一些和赵云澜口味的,好在下一个午后对方有书可读,其实赵云澜从来没挑拣过,捡着什么就看,但沈巍注意到在涉及山妖鬼魅灵异志怪等杂书野史的时候赵云澜会看得仔细些,他看书其实习惯不太好,总会不自觉蹭书角,也不管有一些可能是唐宋时候就留下来的古董。

  

  山神做事的时候全神贯注,其实也是因为在山里就不会有危险的缘故,因此被赵云澜扯着大臂往外的时候沈巍难得发怔,手上还拿着给赵云澜挑的书。

  

  他不知道赵云澜为什么那么紧张,在沈巍看来后来发生的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原本住在山下的村民突然成群的上山,把山神像拖出去砸碎了,庙里的装饰能破坏的也全没留下,还用黑墨水在斑驳的墙上写下“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他就是有点可惜那些书,赵云澜大半都没有看过,却被全堆在庙前的小院子里烧了。

  

  神像被砸碎的时候赵云澜突然抬手捂住沈巍的眼睛,沈巍不安地眨了下睫毛,察觉到掌心里一片湿冷黏腻,这让他不太舒服,但还是安静地躲在那里,听见赵云澜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大人,你记着,以后看见那些人要躲,他们有些人……”他沉默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和永恒的神明讲述那瞬息就千变万化的人间,干脆换了话头。

  

  “沈巍,”赵云澜第一次郑重又严肃地叫沈巍的名字,“我会保护你的。”

  

  沈巍眨了眨睫毛,被耳边的气音弄得有点痒,他隐约听出赵云澜语气的艰涩凝滞,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猜测赵云澜大概是为了以后没有书看难过,抬手圈住赵云澜的手腕,发现比起上一次这男孩子瘦了不少:“你上次说想吃山药糕,我在从里看见了古方,桂花蜜也酿好了,要不要尝尝看?”

  

  他没把赵云澜的话放在心上,神明直到此刻还高高在上垂怜这突兀闯入的人类,觉得他那样好可也那样脆弱,该小心翼翼用掌心包着宠爱。

  

  那之后接近傍晚的时候赵云澜要走,沈巍第一次留他,鸦青的睫毛垂落,掩着漆黑的瞳,赵云澜瞧见这大美人一副可怜兮兮被人抛弃的样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明知道现在外头的情势如果被人发现自己会有什么遭遇,终归觉得能让沈巍开心那就一切都没什么:“好呀大人,小生这厢失礼了。”

  

  他像模像样来了个南戏唱腔,沈巍忍不住要笑,睫毛扬起来,像要招徕群鸟停驻。

  

  他们去了一片斜草坡,到的时候天边圆日坠下小半,沈巍把山药糕从食盒里拿出来,赵云澜新奇的看着,发觉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沈巍,比如山神分明不用吃喝,却总能把各种花花草草做出赵云澜喜欢的口味。

  

  “你先睡,”沈巍其实之前就瞧见赵云澜眼下浓重的青黑,看他现在一副哈欠连天又努力睁着眼睛不睡着的样子,忍不住劝他。

  

  “唔……”赵云澜挣扎了一下,但沈巍在他身边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定,似乎就此睡去也可以万事无忧,他心底其实压着很多事情,沈巍的,父母的,家国的,那些乱象现在开始浮出水面,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被周围狂热的人一同拖进旋涡里去,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沈巍先拉远点。

  

  那草坡的位置正对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傍晚日光并不刺眼,透过眼皮会令人有暖洋洋全身浸在融化的蜜糖里的错觉,赵云澜因为多日没有安稳睡眠的缘故眼睛酸涩得很,因此还是很不适应,把头偏来偏去。沈巍原本坐在一边看他,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叹气,将手掌悬在了赵云澜眼前。

  

  一须臾时间赵云澜就睡熟了,沈巍却还是没动,把手悬空抬久了其实肌肉会很酸痛,但落在斜坡上的侧影一如沈巍诞生之地,沉默又安静。

  

  赵云澜是被侧脸的痒意给弄醒的,他半掀起睫毛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两根手指,正戳在他脸颊原本酒窝的地方,倏然就清醒过来。

  

  他被惊吓了一下,往边上偏了一下头,头下枕着的草叶窸窣一响,被惊起的萤火从腐草间升起,而星子从视线外来,暮夏之夜,银河明净,天地间银白浅绿光点迷离,赵云澜原本反应过来还想再去蹭一下沈巍指尖,这下摒着呼吸看神灵与亡者的通信,片刻后混沌劈散,天上的重归天上,腐草的落上墓碑。

  

  年年有良宵,盛情难遇,盛景难逢。

  

  “大人,”长久的沉默之后赵云澜突然发声,“我给你做个簪子吧。”

  

  沈巍坐在他边上,同样的斜坡,赵云澜就翘着一条腿躺着,沈巍却还能一腿曲起一腿直立,掌心搭在膝盖上,优雅端庄,听到这话疑惑地偏了一下头,乌檀色的头发从一侧倾斜下来,衬得肌肤越发清透,月光妆成似的。

  

  赵云澜抬手捂了下眼睛,觉得真是要忍不住扑上去亲这个当真天地山川灵气所钟的佳人,只是他知道这时代环境对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排斥痛恨,而沈巍活了那么些年头,谁知道是越活越看得开还是越活越老古董?

  

  赵云澜想了想每次见着沈巍时他一丝不苟的衣着,觉得还是后者更可能些,于是把心底的蠢蠢欲动藏得更好了些:“头发整天散着会不方便吧?你上次差点把它点着了。”

  

  这是在说之前有次他们俩用落叶烤地瓜的事情了,沈巍脸红了一下,庆幸赵云澜不会知道那是他看着对方睫毛上那点暖色走神的缘故。沈巍其实很多次想去亲吻赵云澜的睫毛,或者总是藏不住的小酒窝,但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原先还没有刻意去掩饰,但方才他手指擦过赵云澜脸颊后对方的僵硬和排斥也让沈巍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能让赵云澜接受的事情,只好把那些不自觉的亲近都收了起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希望赵云澜别因为排斥而不再来找自己,却没想到这隐约盘旋在脑子里的念头转瞬就能成真,赵云澜第二天离开之后整整两月没出现。

  

  赵云澜再出现的时候沈巍正在凭着记忆默写一本古籍,他原先收藏的那些大部分都在山神庙里,书籍这一类的东西总该放在防潮的地方才是,结果那一次被人砸了庙,收藏的古籍也被翻出来烧了,他倒不心疼,只是念起赵云澜一向很喜欢古书,就想着抽空给他补上一份。

  

  一瞧见赵云澜,沈巍原本的温和里头就多了几分真实的柔软,原本还想问他最近怎么一直没来,结果一瞧见赵云澜苍白疲惫的脸色,立刻什么都不想再多问,先让人坐下给泡了杯蜂蜜茶:“你又不好好照顾自己。”

  

  赵云澜偏了下头,大概不想让自己那一瞬间咬牙的神色被沈巍瞧见,有些狼狈的样子,手指在那杯温热的蜂蜜水上摩挲两下,低声问:“大人,你之前给我的那种对发烧很有用的草药还有吗?”

  

  他喉结波动两下,大概是因为情绪还有些压抑,虽然话里头听不出哭腔,比起平时却沙哑低沉:“我有个朋友病了……我找不到医生。”

  

  沈巍原先从不管人类的生老病死,听见赵云澜的话还以为他是担心朋友才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他遇上赵云澜相关的事情就控制不住情绪,却还要拼命掩饰自己的气急败坏,好让赵云澜看来他沈巍还是那个冷淡温和的山神:“有。”

  

  听到回答赵云澜眉目就舒展开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下,赵云澜平日里很少有这种带几分含蓄意味的笑,大概接下来的话让他更不好意思:“那,你上次说蜂蜜想要多少都有,我能再带一些走么?”

  

  沈巍一时心情有些复杂,猜测赵云澜可能是有了心爱的女孩子,所以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担在心上滚过几遍,这念头一冒出来山神这段日子头一次觉得意兴阑珊,却还是要问:“上次你带走那些呢?你每天喝了吗?”

  

  “啊?什么?”赵云澜视线落在左前的地面上,听见沈巍的话先是反问一下,才答,“嗯,当然啊。”

  

  察觉到赵云澜的心不在焉,沈巍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我去给你找药和蜂蜜,你休息一下吧。”他把草药粗略炮制了一遍,看了蜂蜜半晌,还是割开指尖把自己的血加了进去,希望这一回赵云澜能记得每天喝上一碗,对养身的好处比什么都强。

  

  这之后赵云澜消失的时间更久,沈巍几次忍不住要派麻雀之类的去看看赵云澜情况,转念一想人说不准和哪个女孩子腻歪得紧,早记不得山里头还有个老神仙等着他,心情复杂之余就去默书,也要下次赵云澜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并不是空等着他。

  

  沈巍没想到赵云澜再来就是那幅光景,逼得他心尖上渗出血来,那晚上沈巍正在研究酒酿橙子,思考新一年用什么酿酒比较好,想着想着又想起来赵云澜,最初遇见时候桂花酿的酒前些天就能起出来,说好要一起喝酒的人却始终没来。

  

  人就是在这时候闯进,或者说跌进早就是一片废墟的山神庙的,沈巍察觉到赵云澜的气息之后就起身赶了过去,自瞧见那人的时候起就被带入了庞大的哀恸里。

  

  沈巍从未见过赵云澜这样的茫然失措,他蜷在山神庙破旧的石板上,像刚出生就失去了亲长庇护的幼兽,要缩小到这世界的灾难再注视不见他,又要把坚硬的背脊拱起来,用那些从来不尖锐的骨节来保护自己,来做最后的抗拒。

  

  他扑过去,把他除了青石再无依靠的心上人搂进怀里,听见无序的无意义的呓语,赵云澜反反复复,像是在每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忘了上一秒,那悲痛一层一层压在沈巍肩上背上,让这亘古以来沉默而巍然的山震颤起来,那些坚硬的无知觉的石头因一个人的眼泪化作齑粉,沈巍觉得自己变空又被填满,被一个人类的,渺小又普通的泪水填满。

  

  赵云澜不肯起来,甚至挣扎着要从沈巍怀里挣脱出去,他呜咽着,却还咬着后槽牙,拼了命要锁住撕心裂肺的痛,把自己死命贴上冰冷的石板:“死了……没有了……”

  

  山神在这几千年来经历过见过不知多少家破人亡,他生出神智的太早,早到人类出没的时候又已经重新把自己变回了石头。那最初给他刻像的石匠失足坠下了山崖,沈巍知道他在自己的某一处腐烂溃败,他的家人没找到尸体,新寡的女子抱着失怙的婴孩在庙里声嘶力竭,指着他的神像痛骂苍天无眼,沈巍只是无波无澜地听着;战乱时候山下的居民逃难上山,搭了寨子以为能远离那些无休止的横征暴敛,却在新王朝建立后被官兵当作匪徒剿灭,耳朵被割下作为邀赏的证物,未出世的胎儿被剖出摔死,震天的哭声几乎要上动九霄下摇幽冥,沈巍只是拂开了庙里香案上沉灰。

  

  他是泥塑的神像,香火在庙里升起弥散,遮住山神永远宁和的眉目,那一视同仁的公正就已经是最大的悲悯,沈巍历历记着千百年来发生在这山里的悲剧,像一张纸,纸会对文字产生感情吗?那更该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接纳。

  

  但这张纸上所有的墨迹在赵云澜落下第一滴眼泪的时候就全数洇透了化开了,沈巍再记不清他曾经见过多少屠村灭门的惨案,那些血早流干了,只有赵云澜是鲜活的,是沈巍新生的心脏。赵云澜蜷缩着,像把沈巍的心揉成了一团;赵云澜流泪,就是心头的嫩肉被扎上一刀又一刀,血汩汩地流。

  

  这亘古的巍峨的沉默的山,颤抖着弯下腰去,跪下去,像任何一个被厄运击垮的人类一样,像赵云澜一样。

  

  风止云静,草木衰摧,野蝉细细一线的鸣叫被掐断,这一瞬间神明死去。

  

  这一瞬间泥偶成人。

  

  他抬手捂住赵云澜的耳朵,山神生自幽暗而无生灵的山脉深处,只在半梦半醒间瞧见过矿洞里矿石的冷绿荧光,水滴从山体缝隙渗透进来,嗒嗒嗒滴落的声音是沈巍最初对于这个世界非静止的定义。

  

  但同样是幽闭,人类的耳朵是不一样的,捂住它能听见神秘的声音,有人把这叫做海浪,有人说能听见山风,那其实是苍天自太古以来喃喃不断的低语,是血液在脉管里永不止息地奔流。

  

  “云澜,”沈巍把唇压在赵云澜睫毛上,肌肤接触的地方湿润一片,他舔舐了一下,没注意把对方疏朗的睫毛都黏在了一起,“你还活着,我还在。”

  

  赵云澜只是怔然,沈巍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会将那一团明亮的光从眼中舍去,他无意识就去亲吻对方的唇,原本柔润的唇瓣皲裂着一道道小破口,沈巍用舌尖描着每一处的样子,感受到对方细微的颤抖。

  

  沈巍的睫毛也颤了一下,突然连指尖都开始泛出红色,他冷淡得过了那许多年,披散着乌檀色的长发,穿着水洗天青的宽衣博带,偶一抬眸就令人错觉见到了色彩的极致,眉睫是漆黑的而肌肤素白如雪,唇被亲吻过后就有丰丽的红,月光斜斜地绕过神庙破落的屋檐,那清澈也是极致的。

  

  他手指一动,先落地的是腰封,微有些沉重的配件落在地上却没有丝毫声响,再来是青如天光水色相叠的大袖,纯白的内裳,最后抽出了束发的木簪,那是他这些天新做的,等着去换赵云澜那一支。这一番动作比作青莲未免太俗,可那当真是一朵花的开放,每一瞬间都是可以比拟天地初开混沌初分的美妙,沈巍想起他新生出意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赤裸,最贴近一切的本质。

  

  赵云澜看着他,又似乎只是空茫的盯着一个点。沈巍解开他衣服的时候反而比方才慌乱的多,手指偶尔贴上赵云澜肌肤就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咬紧了内唇肉,神态严肃的像是要献祭。

  

  他再一次亲吻赵云澜,同时把自己贴上去,赤裸的肌肤触碰的时候赵云澜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他突然抬起手臂勒紧沈巍,将唇贴过去,舌尖抵死缠绕,身体也抵死缠绕,像各自失了一半只好依赖着对方的树。

  

  你在,我睡。赵云澜终于听见沈巍,只是还不能理解那每一个字的含义,顺着对方的意思将眼睑阖起,其上温润一片。

  

  沈巍低头细细碎碎吻赵云澜昏睡中犹自不安宁的眉眼,他没察觉这山的每一处岩石都忽然开出花来,是察觉了山神的欣喜欢悦,于是微小的生命汇聚成洪流,和着天上的月色山间的岚风,整座山醒来,所有的树也醒来,花醒来鸟醒来万物醒来,只有赵云澜在睡着,山神要他的人类梦见春。

  

  你睡不好么?他试图吻平赵云澜眉间的折痕,却始终没能得逞,在心底焦虑的自言自语,高洁的神明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爱一个人类,他欢喜到不知如何是好,又还在为赵云澜的悲伤而喘不过气,他想原来人的感情是那样痛苦那样矛盾的东西啊。

  

  可是人还是那么好。

  

  做人的感觉也那么好。

  

  你睡不好么?他又一次喃喃着发问,为赵云澜似乎始终不曾安稳的梦境,是我让你不安宁么?是你还在梦见你的痛苦么?你听歌么?我让我的世界为你唱歌好么?

  

  最先传来的是琵琶被轻拢慢挑拨动的声音,那细细的一缕随时会消失在空气里,那样微弱又干净,是一点新芽颤巍巍生出绿来,然后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进这溪流,是笛,还有萧,掺杂古筝的音色清亮,这世上有一个词语叫做“天风海雨”,这本就是属于乐海的词,天地万物无不可成为乐器,只要有人扣弦,就有不尽的歌。

  

  赵云澜若醒着,会发现此刻这山间景色比他曾经惊叹过的腐草萤火要壮观上无数倍,水汽从泥土之间蒸腾,云,雨和明月繁星竟然同时经行高天,沈巍使尽了浑身解数要让他安眠。

  

  这是一生仅有一次能听见的镇魂歌。

  

  赵云澜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何止在现实呢?在梦里他也没逃过酷忍的现实。他又一次回到得知噩耗要赶去的路上,一路上浑浑噩噩想他的父母亲,想曾经在大院里他闯祸之后父亲严厉的教导,母亲就在之后给他小声唱歌,母子两个人都不理封建大家长,赵心慈不过半天就会服软,给赵云澜买书,将新折的玉兰插进沈溪发间。

  

  分管他的人一开始甚至不愿意放赵云澜去给他父亲殓尸,说他“态度不端”,“反省不积极”。父亲亡故母亲生死未卜,赵云澜的骨头不是被打断,而是从身体里硬生生一根根抽出来,还要让他瞧见自己再直不起腰的一溃千里。赵云澜没日没夜写了几万字的检讨,把那些捕风捉影他从不肯认下的事都揽上身,不去管这之后自己“黑五类”的帽子是不是再也摘不下,还要当着整村的人读,读太快太慢太不清楚被一遍遍打断重来。赵云澜知道自己平日里必然有得罪人,却实在不能想到他们竟冷漠又狂热至此,到上火车那时候他已濒临崩溃,却还知道母亲在等。

  

  赵云澜本不该对这现实有所期待,无知无觉实在是最好的生活态度,沈巍就不会痛。

  

  他再怎么赶到了也是将近四天后的事情,夏天温度那样高,连时间都膨胀了一样不值钱。赵云澜被领去见他疯癫了的母亲和早已经开始腐败的父亲,居然不觉得难过,那根情绪的弦绷紧的太久,大概早忘记了其实紧勒着一个人的心。

  

  “你妈一有人靠近就又抓又挠,”领路的人说,“我们也不是不给你父亲收尸。”

  

  赵云澜只是沉默着走过去,把他三分之二的世界抱进怀里,沈溪癫笑着唱歌,她曾经是文工团最出色美丽的女高音,和赵心慈以歌相识,如今也要以歌收尾。他紧搂住母亲想学父亲一样安慰地吻母亲鬓角,却看见衣领之下触目惊心的青紫红痕。

  

  他的母亲曾是最美丽的花。

  

  赵云澜在那一刻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闭了闭眼睛:“妈,我给爸整理一下。”

  

  他一根一根掰开沈溪的手指,沈溪没给出反应,却至少没有对赵云澜也又抓又挠的反抗,她唱着歌,视线里忽然多了一支锋利的木簪,簪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沉”和“唯不忘相思”。

  

  这世上的悲剧或者都起源于某一刻蒙昧的阴晦的灵犀一悟,歌者将生命终止在被刺穿的喉咙。

  

  “云澜……。”回光返照的时刻沈溪终于清醒,留给这个自己死亡的帮凶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她其实根本说不出话来,赵云澜只能隐约猜出前两个字是自己的名字,那后面的部分呢?是遗憾,是恨,还是绝望?

  

  从此这成为赵云澜的梦魇,在赶回来找沈巍的路上赵云澜一直没有闭上过眼睛,父母死亡的样子交替出现。

  

  再等等我,赵云澜冷静的想,我想再见一见沈巍。

  

  在沈巍身边赵云澜终于能够入睡,梦里他没瞧见沈巍要送他的春天,却看见赵心慈少有以温和态度面对自己,赵云澜本以为余生里他父亲只会是那个被母亲搂在怀里的苍蝇环绕的腐烂溃败模样,他伸出手拍了拍这个往后再不能关照的孩子的肩膀,眼神里全是鼓励。沈溪原本挽着赵心慈的手看这一对父子,这时候走过来拥抱赵云澜,把一个吻落在赵云澜眉心。

  

  “孩子,我感激你。”

  

  “在灭绝人性的时代,人性的最高表达方式是毁灭自己。”

  

  “你不是我死亡的帮凶,我的云澜一直是最懂得尊敬生命的人。”

  

  “云澜,谢谢。”

  

  在梦里赵云澜无知无觉,所以不知道自己还是泪流满面。

  

  赵云澜的眉心终于不再紧皱着,沈巍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就突然发现赵云澜的体温迅速上升,他在发烧,大概是这一晚上情绪几次起伏,还有身体上的释放,这其实也是人体的自我防御。

  

  沈巍在犹豫,他知道山里有哪些药可以治疗赵云澜的发烧,但他并不想用那种属于人类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神明对于心爱的人类总有无穷无尽的关爱和渴求,而沈巍本身就是最好的药。

  

  他割开了手腕,浅绿色的液体流淌出来,那是石中的酒,也是新生的血,沈巍想我的肉体凡胎来自于赵云澜,如今还他似乎也是注定,从此我的生命分他一半。神明的身体愈合太快,沈巍只好一次又一次切开伤口,吮着血液喂给赵云澜,舌尖压着对方喉口的软肉,逼赵云澜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远处传来几块石头坠落的响声,沈巍并不在意。

  

  赵云澜醒来以后,会发现自己如获新生,沈巍期待着那一刻,他想他早应该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赵云澜看,让他知道其实我从来不想对你若即若离,见你的第一次我就想留你在山中,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不需要暖,生于幽暗无光无生灵的山石的神明也逃不过。

    

  天色将亮的时候赵云澜身上的温度已经回到了正常的范围,沈巍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把人抱在怀里,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舔着赵云澜的唇,舌尖探进去撩拨对方,划过温湿的口腔内壁,涎液从贴着的唇角淌下来,大朵滴落在衣服上。

  

  赵云澜甫一醒来瞧见的就是沈巍放大的脸,这青衣的神明为天地所钟情,凑近了看眼睫密密撩飞上去,隐约就是花开。赵云澜还没全然清醒,兀自睁大眼睛,突然挣扎起来。

  

  沈巍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心情还有几分雀跃,只是瞧见赵云澜难以置信的神情又觉得自己石化了一样浑身僵冷,人一挣扎就松开手,眉眼间几乎是惶惑了:“云澜……你不喜欢?”

  

  赵云澜心说你要是早一年半年我能喜欢上天,但他现在头疼欲裂,梦境现实交叉的给他的思维带来了太大的压力,赵云澜勉强把山外头的事情扫出来堆在脑子的某一个角落,只专心应付眼下:“大人……沈巍,你喜欢我吗?”

  

  沈巍茫然地看着他,实际上老山神的世界里头两个人亲过了抱过了那合该是互许终生,虽然赵云澜那时候没意识吧……也不妨碍,因此点头点的无比迅速。

  

  “我也很喜欢你啊大人,”赵云澜低语,“只是我不能留在这里。”

  

  沈巍盯着他,是真的委屈了:“昨天晚上是我不好……”

  

  “不是因为这个,”赵云澜静静说,那是沈巍几乎没见过的赵云澜,冷静而严肃,虽然眼睛还红肿着,但字斟句酌,说出的话却是坚定的,“大人博古,但对于近些年的某些问题应该没什么了解。”

  

  “有一个词,叫做历史周期率,是说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权都会经历兴衰治乱,往复循环呈现出的周期性现象。”

  

  “我的家人死在外界的动乱里,他们告诉我我爸是自己撞到了墙上说是‘自绝于人民’。呵,这理由多可笑?可没人能反驳。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国家变成如今的样子。但我不相信这动乱会永远持续下去。或者我没办法带这个国家走向正确的方向,但只要我还在这片土地上,我就要为它尽我所能。我要回到山外面的世界,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切崩毁的秩序会回到原样,混乱的社会重新安定,那些在动乱中被侮辱被冤枉被伤害的人可以寻回他们的清白和安宁。”

  

  “沈巍,等我好吗?等到这个国家海晏河清盛世繁华,我们携手山林。”

  

  沈巍怎舍得对赵云澜说不?哪怕他刚尝见情爱滋味恨不得时时把人拴在眼睛前面,却也在最初时候就懂得了怎样成全去爱,赵云澜心底装着的除了沈巍这一片山林还有更遥远也更壮美的风景,沈巍永不会以爱为名让赵云澜左右为难。

  

  “好,你要回来。”

  

  他今天送了赵云澜走,将来也会等着这人归来。

  

  “唉,”赵云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他的眸子里仍旧有大半世界坍塌后的丘墟,不过比沈巍前一晚见到的了无生机已经活泼很多,好像最初见到的那个看见山精鬼魅也不害怕,要笑嘻嘻凑上来问好的大男孩又蓦地醒来,他分明是在一夜之间长大又苍老,可是越苍老越清澈,像沉淀千年的酒,“山神大人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摁在树上亲。”

  

  沈巍不知道自己脸红得有多快,分明前晚上月光清澈如水,他还把青衣剥落露出霜白的肌肤,丝毫不见羞赧地横跨在赵云澜身上吻他,只是一到白天就像只只敢把毛耳朵伸出洞穴听声音的灰兔子,怯生生的。

  

  “小巍,我很快就回来,”赵云澜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冲他挥了挥手,沈巍一眼瞥见他还捏着那只沈巍刻的簪子,觉得自己简直快害羞成火山,只是不舍得回过身去,定定看赵云澜的背影逐渐变小在沈巍去不了的地方。

  

  他本打算站在那里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大群人忽然出现,动作粗暴的四处搜寻,沈巍还记得几年前赵云澜在他耳边说躲开这些人,山神不至于在自己的家里还被闯入者逮住,甚至冷心冷情瞧了世间几千年的山神大人还有几分快乐,他想看这些人没头苍蝇似的在山里绕来绕去真有意思,等云澜回来就找一群鸟演给他看。

  

  沈巍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很快乐。

  

  直到等了三天赵云澜还没回来,沈巍险些要怀疑那一晚上是否只是因为自己太渴望赵云澜而造的环境,他想了想,找了只麻雀充当自己的眼睛去山下的村庄找赵云澜,一面忧愁若是赵云澜哪一天和他闹了不愉快跑出山,可得怎么去把人找回来呢?

  

  他在此时并不知道赵云澜再不会感到愉快和不愉快。

  

  沈巍通过麻雀的眼睛瞧见赵云澜满身青紫血痕躺在村子那块平日里用来晒谷的广场上时,又急又痛,知道赵云澜必然又受了伤,沈巍尤记得那时候砸了山神庙的人精神上的疯狂狂热,也瞧见过上山伐木的人脸上的麻木绝望,他知道赵云澜在人类的地方其实过得不好,虽然每次相处这人都是暖的明亮的小太阳,沈巍却瞧见过他身上没有愈合的无数伤口,那绝大部分是强负荷的劳作带来的,还有一些则是人的倾轧暴力。

  

  他从前克制着春潮一样汹涌的感觉不知道要以何身份去追问,直到如今才痛恨悔悟要用尽自身去爱。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沈巍的赵云澜?沈巍几近暴怒,却因为赵云澜还没归来而只能生生克制,山神咬着犬齿,只是想着他要把赵云澜带走,带到身边,藏在身体里,变成琥珀。

  

  麻雀被沈巍操控着凑到赵云澜身边,用鸟喙蹭了蹭他的脸颊,发现对方没有动静,只好跳到手掌上用鸟喙轻啄。

  

  他的手指以一种扭曲而怪异的姿势定格在那里,掌心是一道再也不会愈合的青紫色淤痕。

  

  木簪折断在地,委顿如枯枝。

  

  


黑体字以及赵云澜一家经历取材自冯骥才《一百个人的十年》

音乐那一段灵感来源林清玄散文《随风听雨》

文末瞎叨叨

解释一下,结尾其实不是emmm莫名其妙而是早有预兆,因为实在没有笔力和勇气去面对去写那个时代的悲剧,所以我投机取材采用了沈山神的角度,他作为神明高高在上孤立世外,但从赵云澜几次出现的表现还是能看见那个时代社会逐渐走向越来越疯狂的境地,还是希望以后能有机会重写那个时代,真真正正写一次。而至于结尾,在那个年代人命其实不算大事,同性恋才算,老赵几次长时间的消失其实早就被人注意了,然后沈巍给他喂血是真被人看到举报了,木簪……就是物证

但我还是觉得这两个人谈恋爱贼甜老赵虽然不够圆滑了可还是皮

啊,我真是一个小甜饼写手【快乐的猫瘫

以及……遗忘了很久的自我介绍。

这里南歌,可以叫我歌喵或者喵喵,猫也成

叫我橘猫或者橘橘我会疯狂吐刀子

没评论作者要原地自杀的啊为了写这个我失眠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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